Till you are free
请勿上升
易烊千玺演完小北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陷在里面。
作为和易烊千玺朝夕相处的人，王俊凯知道小北真的来过。
“还睡吗？”时间已经滑至晌午，但易烊千玺还没有转醒的迹象。王俊凯摸着毛茸茸的寸头，贴着耳畔轻声问。
没有回应。
“唉。”王俊凯端走床头已经凉透了的早餐，把遮光帘拉开一个很小的缝，轻声退出房间。
电影杀青以后，易烊千玺就一直处于睡不醒和发呆的状态。工作日还好些，他每一节课都不会缺。但一到周末，他总会混混沌沌睡到下午三四点。王俊凯倒也迁就他，但还是会担心他的身体，所以在想各种办法帮易烊千玺调整。
为了不打扰易烊千玺，王俊凯躲在家庭影院的那个房间，隔音效果很好，易烊千玺睡觉的时候，他就在里面看电影，学校布置的，自己一直想看的，还有以前和易烊千玺一起看过两人觉得还不错的。看半个小时就会起身去房间看一眼易烊千玺，导致每一部电影下来，一点点推进，也无法尽兴。
“起来了？”易烊千玺推门进来，从昏暗的房间到这个暗房也不觉得不适应，径直走到王俊凯旁边坐下。
“饿不饿？”王俊凯又问。
“煮面给你吃？”
易烊千玺摇摇头，也不说话。
“那看电影？”
易烊千玺向沙发背一靠，算作回答。
王俊凯起身拿遥控器，挑了一部之前两个人都特别喜欢的喜剧。
“过来。”家庭影院这个房间的沙发带着转角和贵妃榻。易烊千玺喜欢北京瘫，可是他的腰又不好，王俊凯就喜欢躺在贵妃榻上，让易烊千玺倚在自己怀里，自己甘当人肉靠枕。可易烊千玺说，其实是因为王俊凯自己喜欢靠着别人。
“过来。”王俊凯摊开怀抱，又重复了一遍。
少了平日里的软糯，少了撒娇，少了几分亲昵，易烊千玺随意地歪在王俊凯身上，好不敷衍。
王俊凯也不在意，轻轻揽过他，还把靠枕垫在易烊千玺的另一侧，让他更舒服些。
“老师，这道题可太难了。”这是电影的一个笑点，当初易烊千玺看完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喜欢模仿这个语气说话，
“凯哥，这可太难了。”句尾还绕好几个弯，微不可查地扭着身子，赖在王俊凯身上撒娇。
导致王俊凯有一次在综艺上也脱口而出，自己还愣了一下心里直怪易烊千玺。
可眼下，躺在王俊凯身上的那个人只轻声“呵”了一下，胸腔带起的震动轻轻敲在王俊凯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记住她喜欢向日葵，她的偶像是张国荣，她不喜欢邋遢的男生，千万别把秋衣塞在秋裤里。”
当初两个人对这一段记忆深刻，熟悉到工作间隙休息的时候两人无聊在那里对台词。
“对对对人生路那里。”
“可喜欢……”
“张国荣！”两人齐声作答。
那个梨涡深陷，眼睛亮晶晶的易烊千玺已经好久没看到了。王俊凯揽了一下易烊千玺的腰，另一只手顺着寸头摸啊摸。
易烊千玺被他摸得脑袋一晃一晃的，实在忍不住，回了一肘子，抵在王俊凯胸上，“你干嘛？”带着一丝笑意，若有若无。
“硬 | 了吗？”易烊千玺又说，这次笑意更深。
王俊凯被逗笑了，这是易烊千玺变成小北以后他唯一觉得好相处的地方。以前一被挑逗或者一听骚话就满脸通红，耳尖滴血，开一次黄腔都恨不得遁地的宝贝现在有事没事撩拨他几句。痞里痞气地说：
“做| 不| 做？”
“哟，嫌弃我啊。”
“都老夫老夫了，还不好意思啊。”
“啧，你这样不行啊。算你欠我一次。”
王俊凯被他整得没办法，以前虎天虎地每天危险发言的人，硬被堵得没话说。
王俊凯不理他，两手环着易烊千玺的腰继续看电影。
“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你，你把马冬梅还给我吧。”
王俊凯低头看着怀里的易烊千玺，他盯着屏幕，眼睛灰蒙蒙的，没有光。以前每每看到这里，他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因为带着泪。
王俊凯收了收自己环绕的臂膀，把头埋进易烊千玺的脖颈处，黏着若即若离的吻，在心里说：
“把易烊千玺还给我吧。”
电影结尾在放片尾曲，两个人都有看完所有工作人员名单直到屏幕暗下的习惯。
黑暗里，王俊凯一边晃着怀里的人，一边在易烊千玺耳畔轻轻哼唱着插曲：
“一次就好，我陪你去看天荒地老，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开怀大笑，在自由自在的空气里吵吵闹闹，你可知道，我唯一的想要。”
“世界太小，我带你去到天涯海角，在没有烦恼的角落里停止寻找，在无忧无虑的时光里慢慢变老。你可知道，我全部的心跳，都随你跳。”
心脏贴着心脏平稳跳动着，昭显着彼此的存在。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听见另一个人心里，这一小小的愿望。
易烊千玺爱用上目线看人，湿漉漉的眸子一抬，像极了无辜的小狗，只想让人可爱侵犯。现在也用上目线看人，只不过每次一抬眼的那一霎那，还没来得及被隐藏的冷峻和恶意总是像刀子一样先射过来，然后再被眼前站着的人和周围的场景唤醒，渐渐化开那层霜。
“干嘛？”冷冷问了一句。
“给你擦药，衣服脱了。”王俊凯拿着活血化瘀的药膏，坐了下来。
拍摄期间明面上只有一些小擦伤。易烊千玺谁也没告诉。回到家洗澡才被王俊凯发现，其实身上有好几块淤血。毕竟都是真踹，真打，怎么会不留任何痕迹。
王俊凯心里疼，却也知道不能责怪易烊千玺没照顾好自己，毕竟为了拍戏，他连自己都质押了出去。
王俊凯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胴体，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是在什么时候意识到易烊千玺彻底被置换出去的呢。
有一次王俊凯探班，那一场拍的是小北和陈念剃寸头的戏，可以说是全片最难的几场戏之一。小北裸着上身，带着满身愧疚和难过安静地替陈念剃头的时候，跟胖虎一起站在监视器最外围的王俊凯意识到，镜头里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他的易烊千玺了。
他的易烊千玺，身体敏感，稍不经意的触碰都可以让他激起一片鸡皮疙瘩。面对别人赤 | 裸裸的视线时，会忍不住低头，会耳尖泛红，会悄悄抠手指或捻床单，然后再抬眼湿漉漉窥你几眼。
王俊凯先用碘酒把小擦伤的地方过了一遍，再换上新的创可贴。
淤血有两处。一处在腰侧，一处在大腿内侧。正好都是易烊千玺的敏感点。
王俊凯把药膏放在手心化开，等它温热慢慢抹在淤血处，再一下一下推着。
推腰侧第一下的时候，王俊凯先停了一下，因为他知道易烊千玺怕痒，抬头看他反应，结果发现那个人只是闭着眼，像睡着了。于是慢慢推第二下第三下。
以前王俊凯的手在易烊千玺身上游弋的时候总被嘲笑，因为王俊凯的手跟他的身高比起来显得十分可爱，小小的，以至于每次和易烊千玺十指相扣时总被他反手过来包住，然后拉起来调戏着说：“真的是个小猫爪，有没有家里二十的爪子大啊。”
王俊凯开始给大腿内侧的淤血敷药。因为常年弹吉他，带着薄薄一层茧的指尖在那块嫩肉上来回游走。那是易烊千玺最敏感的地方，以前每次摸到那里的时候，他都会稍稍收紧腿扭着腰假装生气，娇媚地瞥上王俊凯一眼。时间一长，那已经成为了两人之间的一个暗号。
起初还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儿易烊千玺眯着的眼睛缓缓睁开，迷离地扫了王俊凯一眼，哑着嗓子说：
“做| 吗？”
“是谁吃晚饭的时候就开始犯困的？”王俊凯眼观鼻鼻观心地继续按摩着。
“做| 吗？”易烊千玺又重复了一遍。
“睡吧。”王俊凯替那人套上睡衣，揽过他，轻轻拍着易烊千玺的背说。
“知道你最近很累，而且你手肘上有伤，趴着不方便。”
“那今天就正面来呗。”易烊千玺又在危险发言了。
“你明早还得出早功，要早起。”
“那就只来一次快一点儿的。”
“你这是在讽刺你男朋友？”
“你猜。猜对了我就告诉你，猜不对我就不说。”
王俊凯对怀里这个北言北语的男朋友实在无奈，视线瞥到愈发清晰的下颌线，和更加深邃的锁骨。易烊千玺最近瘦了太多。全身上下也就屁股上的蜜桃依旧还在，为了拍戏练出的手臂线条也因为掉体重快要消失，王俊凯的手从腰侧往下移了移，掐了一下。
“啧，嘴上说不做，手怎么不老实。”易烊千玺用头拱了拱王俊凯。刚长出的刺发抵着王俊凯的脖子，一阵阵发痒。
“要不，跟我说说小北的故事吧。”
一阵沉默。怀里的人乖乖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胸腔微不可查得颤动着。
最近易烊千玺发呆的时间比以前更长，有的时候想着想着，眼眶会红一圈，泪水慢慢氤氲在琥珀上，快要结晶时再被易烊千玺悠悠转着瞳孔收回去。
王俊凯好几次都想对他说：“想哭就哭啊，在我面前，还装什么坚强。”
所以庆幸，此刻的易烊千玺终于敢面对那个他割舍不掉的人了。
“小凯，我知道我最近状态很差，真的对不起。我也想好好调整，可是我觉得太亏欠小北了，我不想那么轻易放开他，我甚至想跟他分享我所拥有的一切。”易烊千玺埋在王俊凯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
“小北啊，从小没爸，又被亲妈抛弃，他妈给他带了一次肉包子他记到长大。在我们重新相遇的十三岁，他就已经开始自己一个人生活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人。没脑子，没钱，这辈子也没什么希望，就是个没有未来的小混混。”易烊千玺断断续续地说。
“后来，出现了陈念。只是因为陈念问了他一句「疼不疼」，那个傻子居然就愿意为陈念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后来一直在想，如果有多一点人爱他，多一点人去帮陈念，那该有多好。”
“所以我一直不愿意放开小北，想让他在我身上多停留一会儿，看一看这个人间其实不止残忍和绝望，还有阳光，温柔和宠爱。”
王俊凯意识到自己胸前已经湿了一片，他用双脚轻轻夹住易烊千玺的脚，贴着他的头说：“等你明天下早功，我带你，带小北去吃肉包好不好。然后，下午你放学的时候，带他一起去夹娃娃。小北是不是还没夹过娃娃，让他见识一下夹娃娃高手的技术。还有…还有，你觉得小北最想干什么？”
易烊千玺被一句「夹娃娃高手」逗得破涕为笑。想了想，“他应该最想赚钱吧。”
“哟，那这点我可帮不了他，我银行卡都在我男朋友那里。”
好几天了，易烊千玺终于又有了笑到眯眼睛的时候。
“说出来是不是好一些了？”王俊凯拍着易烊千玺的背说。
“嗯，我试着与他好好告别。”
“别急，别急，反正我一直都在，慢慢等你。”
星光隔着纱幔洒了进来。流星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小北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呢？”记者问。
易烊千玺的思绪闪回那个明媚的早晨。那个夜晚他做了很长的梦，梦里又回到那个潮湿肮脏的环境，入鼻是满地脏水散发的恶臭，嘴里含着一口吐不出的痰，是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他蜷缩着身子，承受着背上的拳打脚踢，他护住脑袋，隐约听见咒骂声和拳脚击打在皮肉上沉闷的声音，“好疼。”他想，他太讨厌那种粘腻感，他甚至分不清那一种粘腻是他的冷汗，还是他的血。
“如果这是梦，让它结束好不好。”他在梦里呜咽起来。也就是在这一刻，易烊千玺意识到，梦里蜷缩着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小北，小北是不会容许自己因为这些流眼泪的。那个抱着头祈求梦结束的人，是他自己。
被梦困住的人是易烊千玺。
他开始想该怎样才能结束这个噩梦。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护住了他。拳脚的声音依旧没有停止，但是疼痛感消失了。身后的人抱着他，越抱越紧，在他耳边说：“别怕，我在，别怕，我在。”
这个声音太熟悉了，是刚刚睡前贴着他的额头说“晚安”的那个声音，是白天他赖在床上不想起来一遍遍来问他“饿不饿”的声音，是最近总揉着他因为拍戏而剃的寸头傻傻笑着说“摸着挺舒服”的声音。那个声音说：“别怕，我在。”
“别怕，我在。”
“我在抱着你。”
易烊千玺慢慢抬起头，他知道身后是谁，可入眼是一双破球鞋，那人站在他面前，戴着连衫帽，插着兜，痞痞地说：“跟他回去，这里没有人欺负我了。”
小北站在逆光处，表情看不分明，隐隐的，易烊千玺在光亮处看见那人笑了。
“跟他回去，我会过得很好。”
易烊千玺醒了，入鼻就是满怀阳光的味道。那是王俊凯听他说他总是会想起那种潮湿的空气后，白天专门晒满整个晌午的被子，以及那个人的怀抱。铁头趴在两人交叠的小腿上，舒服地打着呼噜。王俊凯在抱着他，不止是在梦里。他沿着易烊千玺的后颈一下一下顺着让他放松，“别怕，我在。”
“天快亮了。”王俊凯贴着易烊千玺的耳廓说。
是啊，天快亮了。易烊千玺盯着窗帘里的那层透明纱，遮光帘被王俊凯特地扣了起来，因为易烊千玺每天睡不醒的状态会妨碍他因为忽视自然光而导致生物钟紊乱。微弱的晨光从缝隙里偷跑进来。易烊千玺看着地上泻下的零星微光，他想：“天真的快亮了。”
“你在梦里有跟小北好好告别吗？”王俊凯额头抵着额头，看着易烊千玺刚睡醒后清亮的眸子问。
“慢慢来，我不怕等，我会一直抱着你，直到你自由。”
易烊千玺的眸子闪了闪，“天快亮了。”
“天亮的时候，能把易烊千玺还给我？”王俊凯试探着问完这一句，又把易烊千玺拽进了怀里。
“嗯。”易烊千玺在心里说。
“他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离开的。”易烊千玺回答记者。甜甜的梨涡嵌在脸上，眼睛亮晶晶的，软糯得像只刚出生的兔子。记者刹然，这样明媚的笑容，终于回来了。
“最后一个问题，对于你来说，最近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一个瞬间是什么呢？”
“是醒来以后，有阳光和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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